车上,穆江川抱着露露,给奶奶打视频电话,热热闹闹地照着全家人一起报告平安。

    他抱怨说坐飞机坐得孙儿都要散架了,是很少见的撒娇的语调,奶奶听了笑得不见牙也不见眼,哄着说穆江川的房间一直给他保洁着,回来就能倒时差休息。

    到老宅是五点,佣人从雕花围栏外一路迎到主楼门前,穆江川跟每一个人寒暄聊天,又耽误了一会才终于上楼。

    三楼最里间,他从小到大的房间。推门进去,一切陈设如昨。

    空气里是一股清香的苦涩味道。穆江川拉开阳台门,更浓郁的清苦花香随风扑面。

    一颗广玉兰树,像个邀伴的绅士,递了根沉重的枝到他门前。正是盛花期,丛丛洋荷开放,在风的舞动中如蝶抖动翅膀。比记忆里还要粗壮高大了许多,穆江川站在阳台上,不用探手也能直接摘扯下一片厚厚的瓣儿来。

    他把花瓣贴在鼻间,闭着眼,呼吸深沉。如此将近一分钟,似乎正陶醉于花香,他却忽而猛地攥紧了手,用力把花瓣折断在掌间,用一种仇恨而小题大做的力度,把它碾压得淤损。淅沥的汁液顺着他青筋暴起的脉搏蜿蜒而下,淹没在袖间。

    “咚咚!”两声敲门声。

    穆江川没有应。

    敲门者踌躇了十数秒,一声犹豫的“哥”闷闷地透过墙面传来。

    穆江川睁开眼。随手把掐烂了的花瓣扔在绿植盆里,抽出胸巾来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净了。

    整个过程大概一分钟,期间门外什么声音都没有。然后穆江川走去开门,毫不意外地看见楚怜宵还站在自己门前。

    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竹叶暗纹的唐装,喉结下面一点,镶玉的盘扣收住了领口,显得脖颈细白到脆弱。

    “说。”无其他人在场,穆江川的冷淡简直不加掩饰。

    果然在机场只是为了做戏,不管多恶心我,都会顾虑着穆家的体面而不撕破脸,识大体的穆江川啊。楚怜宵的眼中划过一丝失落,但很快又扬起笑:“哥,接风宴八点开始,你先休息一会,七点半我来叫你。”

    穆江川皱了下眉,垂目下视,这才看见楚怜宵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。

    楚怜宵及时解释:“这是爸特意给你准备的礼服。”

    他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卑微:“我可以进去吗?礼服和衬衫都要提前熨一下,不然等到七点半的话会有点赶。”

    穆江川的身影高大到把整个门都挡住了,由阳台流泻来的自然光比走廊的灯光要白亮,他的影子因而蒙在了楚怜宵身上。两个人对视着,谁也看不清谁的脸,只有广玉兰的香味流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