聂建军的眼神躲闪一下。

    可是看到已经快长高到自己肩膀的聂正崖,又看到满脸病容的苏净禾,他狠狠抽一口烟,还是咬牙道:“聂家早就分了房,村东头老房子里的东西,一样也不会少你们的,你也别怨,大伯我半点没有对不起你,现在谁家日子都不好过。”

    聂正崖对这个大伯的最后一丝念想彻底断绝,转身就要走。

    苏净禾伏在他的背上,因为腿疼得使不出劲,只能用手从后面环着他的脖子,低声说:“二哥,等一等。”

    她强忍着难受,哑着嗓子对聂建军开口道:“大伯伯,既然我跟二哥不在这里住了,那大爸跟大妈的东西总该还给我们吧?”

    苏净禾说的大爸大妈指的是聂国山夫妇,也就是聂正崖的父母。

    她才出生就没了母亲,两岁的时候父亲也牺牲了,从小抚养她的奶奶得到噩耗,没撑住,没多久就跟着走了。

    苏家人丁单薄,无人出头,最后是退伍回乡,被分配在杨坪镇纺织厂工作的聂国山夫妇听说之后,把战友的女儿接了过来。

    苏净禾到聂家之后被照顾得极好,大爸大妈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疼,而聂正崖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妹妹也宠爱极了。

    可好日子只过了七八年,两个月前杨坪镇纺织厂起火,为了保护组织财产,聂国山夫妇双双葬身火海。

    聂国山的大哥,也就是聂正崖的大伯聂建军从村里带着媳妇来治丧,顺理成章地就让大儿子跟大儿媳妇顶了弟弟弟媳的工,成了纺织厂的工人,对外宣称先给侄子看班,候着聂正崖年龄够了再把工作还给他。

    等到丧事办完,大伯娘赵金花借口要照顾两个小的,把聂正崖、苏净禾一起带回了几十公里外的老家小尾村,还将聂国山夫妇的不少家什也一起带了回来。

    聂国山夫妻是双职工,又都没有负累,只要养两个小孩,家里购置了不少好东西,此时全部都摆在聂大伯家中。

    苏净禾清楚地记得,上辈子二哥为了争一口气,硬是背着自己出了门,从此不管再苦再难,也再没有踏进大伯家一步,更没有求过大伯、大伯娘一句。

    聂家的老房子建在河边,冬寒夏热,只有两间残破不堪的黄泥砖瓦屋,连锅碗瓢盆、被褥枕头都不够,刚搬进去的时候,聂正崖把床跟被子让给她,自己就睡在禾秆堆里,被咬得一身都是红疹子不说,有一次还老鼠咬伤了手臂。

    他白天去生产队里干活,特地跟泥瓦匠请教,晚上回来之后就自己和泥,学着修修补补,累得不行了才睡下。

    足足过了小半年,那个简陋不堪的破房子才慢慢有模有样起来。

    虽然那间房子里有兄妹二人的无数温馨回忆,可苏净禾并不打算重温一遍。

    自己腿上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,大部分压力都会堆在二哥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