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夕轻雷落万丝,霁光浮瓦碧参差。

    这日天空刚放鱼肚白,汴京城初落春雨,这云卷着清风翻涌叠荡,细如丝线的小雨便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手腕上一片青紫,转天已经有淤血的模样了,紫红的斑点连着青脉瞅着吓人,可要是不碰却没十分痛,想来那些个讨债的也没下死手,不然就她这小胳膊小腿,早就断了。

    经昨日一遭,不想沈明芷连歇都没歇,还赶着做好的芡粉揉了些黄豆粒大的圆子——大火煮过又软糯又甘甜,放在糯粉里滚那么一圈,颗颗分明又香润滑口,轻抵住齿间咬下,极富嚼劲。

    好在十二余家的小伙计心肠好,念在她自己折腾着一档子营生,怪辛苦,肯让在房檐棚伞下卖朝食,沈明芷也没推辞,支个棚子虽不是什么难事,眼下来说确实吃力。

    纵然她朝气满满,可临着雨天,生意还是不如往日,除却过路的小书童和赶着上朝的小官人,再没人跟潘楼街上晃悠——

    涌金门的炒肝还没开张,宋五嫂鱼羹店门冷清,远远看去,斜对面那家粥饭食店,平日里红火的很,今日老板娘也倚在门框边上巴望客人。

    别说人家了,她的招牌都被砸坏了,沈明芷将它修补几分,还是破破烂烂的,因着不忍那百十枚铜钱打了水漂,她思索半晌还是放在了摊子旁边。

    若是个晴天就好了。

    闲来无事,去拨弄箩筐里的草编玩物,昨日救下的那孩子送来的。

    他名叫栾树,京郊边上一村里的,父亲滥赌成性欠下一屁股债上了西天,母亲为了还债日夜操劳忙坏了身子,家里还有一个堂哥留下的孤女,名叫丫丫。

    一家子过得清苦拮据,就为了存下点钱赶紧把债还了,以栾树的年纪,本着今年就要读书识字了,可他们家哪有半文余钱。

    他天天在村里拔些芦苇编几个玩物,走上七八里路赶在晚前来街上叫卖,栾树人又太小,不会吆喝也不会讨巧,整日下来赚十个铜板已是好事。

    看沈明芷不说话,他又说,虽没上过学,却能自己背诵诗词,比那些上过学的小童会的还多,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,好似盛满了对未来殷切的期望。

    细细听着,沈明芷只敛下眉目,安静地替他将手指包扎好。

   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。沈明芷面上瞧不出什么波澜,却在心里盘算着法子。

    须臾,沈明芷嘴边扬起了一个温和的笑,将他额前的头发别在耳后,道:“明日,编好五个送来摊上,我帮你卖。”

    那孩子愣了半晌——

    “可以给娘亲买药了,丫丫!丫丫也有柴火烧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