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阳默默的从摔倒的俄罗斯选手旁边滑过,在转弯的时候稍稍双手合十,以示关怀。

    场馆的光有些黯淡,兰阳目光涣散的望着同一组练习的对手,大部分都是记忆中的人,哪怕长相已经模糊,但只要一上冰,看到每个人的滑行姿态和起跳方式,尘封在大脑深处的过往便会苏醒。

    合乐结束。俄罗斯选手垂头丧气的叉腰滑到一边,兰阳想,她一定是对自己没能完美完成3A而自责,可惜的是,这样的悲伤还要持续很久,因在兰阳的印象里,直到职业生涯结束,这位姑娘都没能在赛场上展示出一个完美,不双足落冰、不因周数不足而跌倒的3A。

    中文的播报将兰阳从神游的状态一把拉了回来。观众席上响起冰迷隐忍的欢呼声和鼓掌声。年纪轻轻却已经秃了的副教练拍了拍兰阳的肩膀,面无表情的对她说:“该你了。”

    兰阳习惯性的摸了摸绑的不是很紧的鞋带,这种看起来很容易散开的绑鞋方式曾无数次被冰迷们吐槽,因为并不是没有因鞋带开了而被迫暂停比赛的先例,前车之鉴,她应该谨慎一些。

    万众瞩目之下,兰阳展开双臂,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上一世,同一个时间,同一个场馆,刚刚升组的兰阳在中国杯一战成名,靠着发育前强悍的跳跃能力,在15岁这一个赛季里,先后夺得大奖赛、四大洲、奥运会、世锦赛四枚金牌,称王加冕,在花滑女单历史上刻下一道后人难以超越的全满贯记录。

    享誉全球的兰阳最终只是在赛场上留下惊鸿一瞥。

    16岁的夏末秋初,下一个奥运赛季开始之际,因从小指导自己的主教练因病离世,兰阳无视冰协和经纪公司的阻拦和劝导,在个人社交账号上宣布退役,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。

    喧嚣过后,兰阳已经回归校园,成为一名普通的备考生,偶尔有媒体跟踪采访报道,日子久了,渐渐也放弃了从她身上挖掘爆点。

    兰阳平平淡淡的度过了四年大学时光并成功保研,之后通过秋招进入知名国企当数据专员,二十七岁生日那天在阳台上看到了晨间新闻讲述的流星,然后一闭眼,时光倒流,重新回到了轰轰烈烈的十五岁。

    长节目冬日音乐响起的那一瞬间,兰阳自嘲的笑笑,命运这是给她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。

    连跳失败,勾手三周摔倒,定级步伐因不熟练而出现失误。兰阳有些小懊恼,依稀记得上辈子编舞没有拖到这么晚,这回不知道是沟通失误还是其它什么原因,短节目跟长节目编舞时间竟然撞到了一起,以至于她不得不同时学习两套节目,跟上辈子全然不同的两套节目。

    重来一世,兰阳并不想单纯复刻过去,尤其是那两套夺冠的节目,被教练团队塞满了跳跃,原本的艺术性被破坏的体无完肤,当初的自己因为追求高难度以及体力限制而不得不放弃的编排,希望在这一次能够有所弥补,如果还能有全满贯的气运,兰阳希望自己能够留下更值得欣赏的精品,而不是“跳跃机器”这样带着贬义的称号。

    比赛开始的早上,兰阳在后台遇见了已经退役成为解说员的大前辈,她和蔼的鼓励兰阳,并再次强调了鞋带问题。兰阳拘谨的站在那里,嘴角尴尬的咧着,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教练团队知道她的性子,一般在比赛前不会过多同她说话,任由她掰着脚,拉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    兰阳向右伸展手臂,头跟着往后扭,角落里的俄罗斯选手还在不断往前起跳,试图做出一个成功的陆地3A。

    热身休息区的电视屏幕上直播着赛况,林苗苗不知何时走到兰阳后面,唉声叹气:“绵绵,我腿软。”

    兰阳劈着橫叉,仰头看着电视直播,嚼着薄荷口香糖口齿不清道:“吃吗,不愿嚼的话,我还有含片。”